周期底部的光伏仅靠市场能走出泥潭吗？

界面新闻记者｜马悦然

“在产能严重过剩的情况下，政府必须要有所作为。”

11月18日，在2024第七届中国国际光伏与储能产业大会的领袖对话上，新能源国际投资联盟副理事长王进表示。

11月的成都寒意阵阵，但前来参加通威股份(600438.SH)主办的光伏行业盛会的人依然不少。与去年讨论的技术热点、价格下行等话题相比，今年与会观点发生转变，更多聚焦在如何穿越低谷等问题上。

光伏行业正处在第四轮下行周期底部。与此前多轮周期相比，此轮困境面临的问题更为复杂。

琏升光伏科技董事长王新表示，光伏产品低价问题的关键不是成本，而是恶性竞争。当前价格已经突破成本线，行业80%-90%的产品都在亏本销售。

“光伏行业还是青少年，特点是蓬勃向上、敢打敢拼，但也很容易青春萌动、冲动。”中国光伏行业协会(CPIA)咨询专家吕锦标表示，对行业来说，竞争无可厚非，但如果过程拉的太长，就可能带来一些无法扭转的问题。

吕锦标称，从6月的上海光伏展SNEC开始，行业一直在反思这些问题，四季度基本达成了共识，逐步有一些行动，但行业真正要触底反弹，还有一些路要走。

“预计行业调整期要持续到2025年二季度。”美科股份董事长王禄宝表示。晶澳科技(002459.S)副总裁李栋则认为，这轮周期可能会更长一点。

界面新闻记者注意到，去年通威股份的光伏产业大会上，通威集团董事局主席刘汉元提出，光伏行业会重新恢复平衡，尽可能交给市场办。近一年时间内，诸多企业人士、专家也多次强调市场手段解决光伏行业困境。

但今年下半年以来，业内关于呼吁政府相关部门出手，通过宏观调控来促进落后产能出清的论调逐渐增加。

11月17日，刘汉元在接受界面新闻等媒体采访时表示，非市场化的限产在一定程度上是现代市场调节的工具和手段之一，西方也有欧佩克协议，这是行业自律、共同限产稳价的相关机制，我们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用，只要不极端，有条件的、尽量释放自身市场的力量。

王进认为，过去一段时间，企业个体行为导致了市场的非理性，太多的产能导致供给大大高于需求，以至于光伏与储能的平均价格已经低于平均成本。

“可以靠市场本身解决问题，但是太漫长，此时需要政府介入。”王进建议，政府如何有所作为可以体现在两方面。一，控制产能方面的手段。光储行业投资太猛，此时可以进行产能置换，要投资1 GW组件，先收购1 GW旧产能，政府可以增加进入行业的成本。二要打开市场，学习欧洲等他国经验，提高风光渗透率，把电力体制发展到合理的程度。

此外，王进称，需要进一步打通海外市场。这一市场不仅仅靠企业，也要靠政府跟国外去沟通，让中国的光伏储能风电等制造业，真正为全球碳中和能源转型做出更大的贡献。

天合光能(688599.SH)董事长高纪凡也在大会发言中表示，2024年，中国光伏正在经历史上最严峻的挑战，建议行业自律与政府监管相结合，共同维护公平竞争市场秩序，打造高质量发展的市场环境。

今年10月，中国光伏行业协会发文称，低于成本投标中标涉嫌违法，并经测算后给出N型M10双玻光伏组件生产成本价为0.68元/W。

中国光伏行业协会称，期望给市场一个权威的成本数据，供全行业和政府监管部门参考，促进行业健康发展。行业协会发声后，市场一度对其约束力、作用等产生质疑。

高纪凡则认为，自律公约是行业走出的关键性一步，在前期自律工作取得积极进展的基础上，建议继续加大行业自律力度，扩大自律覆盖面，使产业链上下游更多企业加入到行业自律中来，“严格落实不低于成本价销售的自律承诺、积极探索通过自律方式，将行业开工率控制在合理水平的有效机制”。

同时，高纪凡建议政府主管部门开展专项治理，对低于成本价招投标违法行为，通过行政执法、央企管理等多种方式，依法依规处理，形成长效机制，切实根除行业顽疾。

对于未来的光储发展，宝丰新能源总裁石锦轩从政策制定者角度给出了两条建议。一，要真正体现绿电的价值。西北一年有十几亿度电送往东部，目前东部地区接受西北绿电的原因主要是便宜，还未真正体现绿电的经济价值。二要确定储能的经济价值。

据界面新闻记者观察，这届大会首次加上了“储能”二字，论坛议程设置中储能的比重显著增加。

石锦轩指出，在新能源比例高、电价较低的西北地区，很多平价的新建或存量项目均在今年出现亏损，这必然会对光伏的投资热情产生影响。希望未来政策制定者能够再大胆一些，让储能在电价机制形成上有更多的体现。

在国家能源局新能源司原副司长史立山看来，过去20年的新能源发展建立在常规能源基础之上，完全靠常规能源来补偿运行，只能提供电量。如今，简单建电厂就上网消纳的时代基本结束了，所以要建储能，“储能一定是未来解决新能源问题的最重要技术支撑”。

高纪凡也指出，影响光伏大规模发展的瓶颈是电网接入受限和消纳困难。他认为，需要加快制定完善新能源消纳和调控政策，出台多元市场主体投资配电网微电网政策，特别是鼓励民营企业投资配电网微电网的具体措施。

他同时建议加大政策引导和支持，鼓励光伏与各类生产、生活场景结合，继续加大支持商用和户用光伏屋顶建设，鼓励绿电与算力中心、绿氢等新型负荷相结合的源网荷储系统建设，进一步释放光伏等新能源发展潜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