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界面新闻编辑 | 黄月
据日媒报道,日本当代著名诗人、剧作家谷川俊太郎于11月13日下午去世,享年92岁。谷川俊太郎自17岁时初涉诗歌创作,21岁时以诗集《二十亿光年的孤独》闻名日本诗坛。在同名诗歌中,他写道:“我是上了年纪的少年/是尚未出生的老人/无所不知的太阳/从几亿年前就默默地为我发光。”
谷川俊太郎被誉为日本“国民诗人”,他的诗作被广泛地选入日本中小学以至大学的教材,有着浓郁的口语化和平易近人的特征。例如这首《家族》:姐姐/是谁来了,在阁楼里?/是我们来了。/姐姐/是什么成熟在楼梯上?/是我们在成熟,弟弟啊/我和你、父亲和母亲。(田原 译)
终其一生,谷川保持着创造力与生命力。在随笔集《一个人生活》中,他风趣地思考生死之事:“对我来说,二十世纪最重要的事情是我降生到这个世界了,而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事是我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了。”
在2017年香港国际诗歌之夜,界面文化曾采访过这位诗人。“问我现在是不是一个人生活啊?这是秘密。问我怎么看待爱?爱也是秘密,”谷川俊太郎这样说。经历过三次婚姻,年迈时他又回到了一个人生活的状态。 “我现在过的就是日本高龄社会里普通老人的生活,尽管一个人生活,还是很多人在帮助我。”
“跟日本诗人相比,可能是因为中国社会的关系,中国诗人都有一种紧张感。”谷川俊太郎在采访中说,他察觉到中日诗人的不同,“我也会有这种紧张感,但只是当我要考虑大的国家体制的时候,才会有这种紧张感;日本相对来说对于诗歌没什么限制要求,只要不对天皇和皇后出言不逊就好了。”
他说,中国古代作品中离他比较近的是李贺,因为李贺对待世界的态度跟他相似,都是面对着宇宙-人间“双面世界”写作的。对于中国现代诗,谷川说离他比较近的是于坚,“在于坚之前,诗人北岛对中国现实生活的态度对我曾造成很大的冲击力。”
年轻时,谷川俊太郎认为“诗歌是青春的体裁”,到了老年,他并不这么认为了,“对我来说,年龄越大,诗歌越容易写出来。中国诗人不这么样吗?那可能觉得写诗没什么意义了,或者有国家工资养着,不靠写诗也能生活得很好,日本的诗人只有版税和稿费可以拿。”他所认识的女诗人白石嘉寿子时年86岁,没有工作没有收入,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生活的,“中国诗人原来可以有作家协会发工资养着,现在也有吗?真不可思议啊。”
谷川俊太郎说,能让更多的读者读懂他的诗,是他从事写作以来就一直想要做到的。“首先要说明的是,我没上过大学,在日本我们这一代,没上大学很难去找到铁饭碗。但幸运的是,我有机会写作电视剧、话剧和广播剧本,可以通过写作版税来养活自己。正是写作让我赚到版税和稿费,所以读者对我来说非常重要。从很年轻的时候,我就想要创作从小孩到老人都能接受的作品。”
1950年,厌学的谷川俊太郎放弃了上大学。两年之后,他的处女作《二十亿光年的孤独》由东京创元社出版。诗的“物语性”对他来说是尤为重要的,“我的诗歌中的故事性并不输于小说——小说家的书通常都比诗人卖得更好。”谷川俊太郎和他的老朋友、日本心理学专家家河合隼雄关于“人生是需要物语性的”进行过一次对话。
“诗歌尽管不能像小说一样,有宏大的故事结构,但是也应该体现出物语性的场面,诗的开始、中间和结束都应该让读者感觉到情节性和故事性……总是在很多场合被问到,跟青年人说一句话吧,我当然可以说,爱很重要,但这太抽象了,所以我会说, ‘不用电的时候就把开关关掉吧’。”
曾经为《铁臂阿童木》《哈尔的移动城堡》写过主题歌歌词的谷川俊太郎,从年少时就表现出了对儿童文学的强烈兴趣。还在读高中的时候他便热衷阅读《宫泽贤治童话集》,自60年代起开始创作童谣、出版童话和画册,还翻译了美国儿童文学家Webster的代表作《长腿老头》以及漫画《花生》,共出版绘本近300册。
80年代时,谷川俊太郎与大江健三郎的对话集《自己心中的孩子》出版,这部对话集体现了即使经过社会和制度的重重压抑,成年人心中也会“残存”孩童时期的秉性,而这种对于这种“残存的童心”的回顾,很可能是对于人性的解放。“儿童文学比长篇巨著更能让我有共鸣,我自己也创作了很多绘本,文字和图像结合在一起,就像电影一样,诗无法表达的可以用绘本来完成。”
他为国民写诗、为儿童写诗,甚至为百多所学校创作校歌,但这位“国民诗人”对于日本的诗歌教育颇有微词,认为日本学校教材并没有对日本的诗歌做到整体的介绍,“无论是对于日本古老的短歌还有芭蕉所写的俳句,以及明治维新的新诗,文部省的官员们应该都没有能力驾驭。他们并没有把诗歌教育看做日本教育的一环,老师教授诗歌也常常很痛苦。”
这位诗人从小便喜欢组装飞行器和电器,迈入老年仍常在视频网站上看各种造型的无人机,“中国现在的无人机技术很好啊。我很喜欢能飞上天上的机器,特别是那种安静上升的热气球,可能是因为与向往自由有关。”
谷川称自己是日本诗人中第一位有汽车的,当他用稿费买了一辆小汽车、自由穿行在日本大街小巷时,他第一次感到,“原来这就是自由啊。”他将车子开到九州,车子可以托运在船上——他幻想,将这个意象无限延续下去,可以用一辆车子走遍全世界,而不用受到国界的限制,或是护照的检阅。“当然,这个理想多半不会实现了。”当谷川俊太郎回顾自己的一生,他如是说,“我到现在,就像吃饭一样,已经饱尝了自由。当然这也代表着,我的欲望在减少。年轻的时候,有很多欲望。年纪大了,就没有那么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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